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深懷熱愛 深深扎根

陳培浩
2024年11月05日09:00 | 來源:人民網-人民日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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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制圖:蔡華偉

  核心閱讀

  新時代文學傳承賡續著深入生活、到廣闊的人民生活中去的文藝傳統。與此同時,時代潮流、媒介形式和審美旨趣的變遷,也給深入生活、書寫生活帶來新的機遇與挑戰

  要能從生活的表面碎片深入到時代的深層結構,從個體深入到社會,從衣食住行的世俗生活深入到一個民族的文化精神及其倫理情感

  好的作品,都是既能觀史,也能入心

  海量信息、便捷檢索、遠程體驗,未必能真正拉近作家與生活之間的距離。隻有真實感受、真切記錄、真情書寫,才能走出寫作同質化的誤區

  習近平總書記在文藝工作座談會上的重要講話中指出:“文藝創作方法有一百條、一千條,但最根本、最關鍵、最牢靠的辦法是扎根人民、扎根生活。”新時代文學傳承賡續著深入生活、到廣闊的人民生活中去的文藝傳統。與此同時,時代潮流、媒介形式和審美旨趣的變遷,也給深入生活、書寫生活帶來新的機遇與挑戰。

  作家本就在生活之中,如何再深入生活?網絡時代,生活已經搬到了網上,深入生活是否也能採取線上的形式?生活變化如此之大,怎樣才能把握大氣象又帶著細露珠?“生活”,這個人們耳熟能詳的日常詞語,正以其豐富的思想內涵和美學意蘊,引發當代作家不斷思考實踐。如何扎根生活深處,提煉時代精神,寫出和時代同頻共振的文學佳作,依然是擺在當代作家面前的重要課題。

  寫出時代生活的蓬勃生機

  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生活,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文學。沒有任何一種文學可以先驗地、一勞永逸地提供對生活的認知,沒有任何作家作品能提供關於生活的永恆答案。我們不能靠沿襲過往生活經驗和文學配方來寫作,那種刻舟求劍式的書寫無法顯影生活,也騙不了時間和讀者。

  作家遲子建在哈爾濱生活30年,從最初的隔膜到后來的水乳交融,這座城市的歷史、文化、風俗漸次在她的內心生根。在長篇小說《煙火漫卷》中,作家的城市書寫既站在城市內部,講述哈爾濱的日常和歷史,也站在城市外部,引入自然的、精神的書寫維度。幾十年壯闊的城鎮化進程,人們在城市中的扎根奮斗,正在給城市注入新的精神內涵,讓城市展現不同的精神氣質。深入城市肌理,聚焦城與人的交融交織、共生互促,這樣的城市書寫還有廣闊空間。

  除了城市生活,新時代還以其方方面面的社會風貌和生活經驗,讓作家身有所感、心有所悟,召喚作家去深入勘探,寫出時代的蓬勃生機。一方面,從科技、工業、金融到鄉村、海洋、生態,新時代文學呈現更強的書寫現實自覺,鄉村振興、人才強國、創新驅動等國家重大戰略更是引發作家集中關注。另一方面,作家也一再把目光投向普通人日常而又不平凡的生活經驗。非虛構文學在新時代得到極大發展。尤其近年頗受關注的農民作家、快遞詩人等基層寫作現象,其作品之所以廣受歡迎,不僅因為書寫了普通勞動者的生活經驗,更因為這種生活的底色是奮斗和尊嚴。這其中包含著一種朴素的啟示:即使在基層的人民生活中,勞動者也依靠著真誠、堅韌和智慧創造著生命的詩意。

  從個人生活走向廣闊的人民生活

  每個作家都擁有一份自己的生活,但這份個人生活並不是作品成功的充分保障。文學寫作的要義在於將作家的個人生活與社會的、人民的生活產生對焦,開掘生活的廣闊。

  任何作家的生活經驗都有其邊界和限度,走向廣闊的生活必須實現雙重突破:其一是突破自我經驗的有限性,從個體的走向人民的﹔其二是突破感性經驗的表象化,從生活表層進入時代本質。好的文學作品當然包含著活潑潑的個人感性經驗,包含著大量鮮活細節,但這些經驗與細節一定蘊含著深層的、總體性的意涵,為讀者提供深入理解時代現實和社會歷史的入口。梁曉聲的《人世間》中,有不少細節描述了上世紀六七十年代人們的生活用度、人情往來,讓讀者津津樂道。這些細節不僅展示了普通百姓的日常生活,也深刻折射了那個年代的生活結構和社會特征,具有典型意義。

  這也意味著,深入生活不是說讓創作與生活一一對應,而是對作家認識生活本質、把握時代精神的能力提出要求。要能從生活的表面碎片深入到時代的深層結構,從個體深入到社會,從衣食住行的世俗生活深入到一個民族的文化精神及其倫理情感。深入生活不是瞪著眼睛去找生活,而是通過真善美的發現與藝術的提煉,去照亮人們的生活。

  文學對生活的捕捉,見時代,見歷史,還要見人心。寫不出對時代和歷史的獨特洞察,作品便缺乏論世斷史的深度﹔描不出心靈世界內在的張力,作品便缺乏直抵人心的力量。好的作品,都是既能觀史,也能入心。《人世間》之所以觸動人心,不僅因為它寫出了時代起伏,更因為它寫出了百姓生活內部的情義。楊志軍的《雪山大地》中,青藏高原牧民在大地上扎根、與自然搏斗、在逆境中互助的故事之所以讓人感慨,一個重要原因也在於它寫出了父輩的精神信仰,激蕩起讀者心中的理想主義激情。

  直面信息時代給深入生活帶來的機遇與挑戰

  生活是文藝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源泉和寶藏。打開生活寶庫需要作家拿出真誠的態度和持久的努力,勇敢地將自我融入時代,在搏擊現實風浪的過程中熔鑄新的自我。

  今天,創作與生活的關系因技術的巨大變化而改變。在互聯網、人工智能等技術的加持下,作家想要了解遠方的生活、陌生的人們,具備前所未有的便利條件。短視頻、直播等新興形式,讓形形色色、豐富多彩的個體生活浮出水面:鄉村新農人、傳統技藝匠人、急診科醫生……如此迅速便捷地抵達鮮活的生活現場,賦予作家發掘新題材、開辟新領域的底氣,也讓新時代文學的觸角抵達更多之前少有人關注的角落。

  耐人尋味的是,在信息爆炸時代,日常生活正在逐漸故事化,而文學敘事卻日漸模式化。讀者在一些作品中讀到的是似曾相識的場景,似曾相識的人物,似曾相識的情節。一些作品對現實生活的取材有特別的角度,卻缺乏有力的呈現﹔有填補空白的素材,卻沒有獨樹一幟的表達。“紙上得來終覺淺,絕知此事要躬行”,海量信息、便捷檢索、遠程體驗,未必能真正拉近作家與生活之間的距離。隻有真實感受、真切記錄、真情書寫,才能走出寫作同質化的誤區。

  深入生活是中國現當代文學的優良傳統。採風、調研、挂職、定點同吃同住同勞動等形式,曾經讓很多作家受益,開掘出屬於自己的生活深井,拿出一部部有生活厚度、有時代分量的優秀作品。今天,有許許多多的作家正行走在路上,也有許許多多的作家在某一主題、題材、素材中長時間浸泡,一次次提純,耐心釀造著生活之酒。繼承和發揚社會主義文學深入生活的傳統,在新的時代條件下拓寬關注視野,將豐富多元的知識素養融會貫通,相信會帶來新時代文學的氣象萬千。

  歸根結底,深入生活必須成為作家內心的主動訴求,而非被動地接受任務。隻有深懷對新時代生活的熱愛,對認識生活、表現生活的激情,才會有無窮無盡的方式去抵達生活深處。我們常說一個作家“有生活”,這種“有”意味著生活不隻在作家採風、採訪搜羅的材料上,而是要化入作家的經驗甚至血液之中。生活隻有形塑了作家的精神之樹,才能在作家的筆下開花。這也是作品源於生活、高於生活的要義所在。

  (作者為福建師范大學教授)

(責編:寧玉瑛、張永生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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